第二十九章 雨-《末路之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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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呼叫前线。”正值郑凯丰迟疑之时,对讲机又传出声音。是调度中心的,但似乎换了个人。
“收到请讲。”
“最新一套的气象预报机制还在研发当中,近日受到‘愁晴’‘花火’双台风影响,波及范围之广,附加各种有关红云的新型效应,运算量远超旧系统的性能负荷,导致报告准确率不高......对不住了郑队!”对讲机里出来的音色逐渐变得低沉,甚至有些哽咽。”
“行了,那些话以后再说。这雨要下的话,大概还有几分钟?”
“消防部门统筹组的工作人员,经过人工演算的方式,保守估计12到20分钟内会下。”
“行。——还有别的吗?”
“假定......‘愁晴’和‘花火’都已超预期地覆盖至任务区域,其雨势和酿灾水平也必将超过常规数值。如果——”
“——好,记得把这镇上的防空关掉,吵死了。”
“收到,马上。”
郑凯丰放下对讲机,抬头望去流闪的雷道,又看向陆宇星的背影,内心陷入斗争:
“如果?”——他见过人质被歹徒撕票,见过歹徒逼到绝境自杀,见过歹徒下跪投降,也见过歹徒被一群热心民众降服......基本上,谈判现场上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形,他都见过了;就是没见过自己人打退仗、向黑恶势力低头。
不一会,恼人的防空警报被远程终止,绕响空中的仅剩下直升机的升腾声;与此同时,某人似乎也做出了他的选择——郑凯丰握了下拳,举起对讲机,咬牙喊道:
“一队二队,各自汇报队员的防化装备情况!”
“报告!一队8人,常规配装,无防化装备。”
“报告!二队7人,当中5名队友,穿有聚碳酸酯CII新编警服及相应配套。”
郑凯丰:“一队,派两个人去后备箱拿盾牌,找到狙击手,帮他挡雨;二队,其中五人,手套帽子防护服穿紧了;其余人,无必要情况,雨一下,马上进车!”
“一队收到。”
“二队收到。”
“医务。”
“在。”
医务从一辆警车里揣头出来。
“准备好烧伤治疗。”
“收到,时刻待命——!”医务抱着半米宽的医疗箱,在车厢佝着身子,说完,还向郑凯丰敬了个礼。
见新老队友们视死而归,有狼的血性,郑凯丰感到欣慰。在结束这轮指挥后,他立马转向陆宇星催促——
“快,还要多久,他才17岁!”
“好了!”陆宇星顶着强压,起身,向前走去。他知道,现在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握在他的手里了;越早谈完,就越早收场。
郑凯丰望着陆宇星的背影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刚垂下的对讲机又被握起:“计划更改,二队换出一套防化装备给谈判的陆警官。”
“二队收到。”
“你回来。”郑凯丰对陆宇星说。
“没事,我不用。”陆宇星径直向刘一宁走去。
接到脱换指令的队员,第一时间跑来,“郑队...”他看向郑凯丰说。
“维持原计划,不用换了。”郑凯丰吐出一口闷气。
这名队员听后,仍不停下,撕着领口各处的魔术贴:“郑队,那我和你换吧。”没说完就被郑凯丰强手摁住——
“没事,待会要真下了,我就进车。”
“明白。”队员把魔术贴粘回去,站直,敬礼。
郑凯丰回礼。
“年轻人,我们来谈谈——!”陆宇星手持喇叭,向刘一宁迈进。
刘一宁可没有喇叭,只能扯着喉咙回话:“谈什么!我经历了什么,你们根本不可能理解——!”
郑凯丰隔兵虎视渐远的陆宇星,悄然摁下对讲机:“狙击手在吗?”
“报告,已更换至A2狙击点,目前视野清晰,随时可以命中目标,等待指示。”
“很好,必要情况,允许击毙。”
“收到。”
在直升机噪音干预下,陆宇星不得不把喇叭音量调到最大:“你说说看——!我们不赶时间——!”
郑凯丰注视着现场上的每一个细节,重复拿起对讲机:“直升机撤撤撤,影响谈判。”
直升机小队:“收到,方圆5里内待命。”
“机身涂料上的是最新的吗?”郑凯丰不放心地追问。
“报告,是。”
“收到。”
恼人的螺旋桨远去,眼前这把发光小刀,成了陆宇星新的分心目标。他皱紧双眉,思量着:歹徒携带这么引人注目武器......他的动机是什么?
自我中心?渴求崇拜?还是缺少社会关爱?这些多少与他对刘一宁的预期侧写有些出入,但又一下子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。经验老到的陆宇星决定见步行步,先获取信任再说。
顺接着,他瞬舒眉宇,把喇叭调回了正常音量:“他们觉得你跟那群人一样,乱世之下,烧杀抢砸,无恶不作。甚至还有人给你贴了一个‘跨城屠夫’的标签?但我完全不这么认为。”
刘一宁对这个背后打着强灯、“光芒万丈”的人,露出不屑又绝望的眼神。
“我看了你的家庭背景,你是个好孩子,你的父母引你为傲。依我的判断,你很可能是遭受到了末日环境下的种种应激,才导致的行为失常。”
他胡说八道什么?行为失常?引我为傲?刘一宁直摇头,“你说的不对,我才没有失常。而且,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养了一个这么失败的儿子,肯定非常失望,谈何骄傲......”
“谁都会犯错的,我相信,你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。”
刘一宁沉默,他不愿再从头到尾的跟这些穿着制服的人解释一遍。这很大概率,不,一定不会有人信的。他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完了,只是不愿接受罢了。
陆宇星换了个思路:“你很孤独吧,你想你的爸爸妈妈吗。”
“想啊,有用吗?刘一宁知悉警察肯定对自己的身份背景彻查过一番,一定不能上他们的当;但警察毕竟又是站在正义的一方,所以他在陆宇星跟前,又饱有倾诉往事不公的欲望,“半年前,急救车超速那件事你肯定知道吧,该死的不是他们,是那个医闹的人才对!”
陆宇星:“同意。”
“可那个人才判了多少年?14年,还是15年?这个人渣用这点时间就轻易换走了我爸和我妈啊!自从废除死刑之后,社会真是变得越来越文明了!!”
“我理解你的心情,我说真的。”陆宇星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。
刘一宁苦笑:“呵,你,理解我的心情?”
陆宇星精进信任与共情原则,说起他的过往:“十几年前,大约是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,我爸妈也走了。最先走的是我爸,他被上门要债的人捅了14刀,我妈也被他们砸成了植物人。高考完之后,我带着我妈一起上大学,领着各种奖学金和补助金,白天上课,晚上兼职,拼死拼活,照顾了她整整三年,三年啊,她最后还是走了......”陆宇星仰头深叹一口气,“你知道么,那一瞬间,我居然感到了解脱......”
随后红着眼眶,看回刘一宁,“大三刚念完,我就重新自考,考到了公安刑法学院,想着毕业后去当一名刑警,让这些自以为正义的歹徒,能受到真正正义的制裁!”说着,他又假装落泪地看向草坪,“直到后来...看了一本接着一本的案例解析。我发现,罪犯似乎也不全是坏人啊。他们更多的,也是被逼到了那种无法回头的绝境,才走上铤而走险的道路。所以在我参与刑侦工作后,大概又过了两年,申请去了犯罪谈判系进修,最终顺利地当上了谈判员。”
陆宇星抬起头,“你知道为什么么?为的就是解救更多人质的同时,顺带也能解救那些有机会改过自新的可怜人啊——就像你这样的。”他凝视着刘一宁的眼睛,“对,我想救你,刘一宁!”
“......”心存人性、富有同情心的刘一宁被打动,他为陆宇星或为自己,留下了一滴泪,滴落到何浩杰的发梢上。
陆宇星目光坚定:“你这么做,也是为了你爸妈么?只是你的方式不同,你是觉得杀那些高官,能弥补你的创伤吗?你觉得这样做,就够了?”
“不是这样的......”刘一宁自己也迷惑了,关于自己的所做作为、种种动机。
陆宇星见刘一宁显现动摇的眼色,决定趁胜追击:“没事,我都能理解的,什么人我都见过了。只要你愿意释放人质,我们就可以回去,回去之后,我们找张舒服的沙发,坐下来好好谈谈。”
刘一宁仍是摇头,不愿妥协。
陆宇星喊道:“我不打算骗你,我说的都是真的!”
刘一宁听见他喊,也激动起来:“我一放人,你们会不会马上杀了我?”
“听我说,不会。上头好奇你的杀人动机,还怀疑其中是不是有间谍行为,只要你不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,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干。只要你放弃抵抗,我可以做到把你的罪刑降到最低,相信我,好吗!”
“那你能不能先让他们先退后一点!”刘一宁对向的两组高射灯实在扎眼,他只知道光晕之下正有一群警察拿着枪对着他,这令他感到持续的高度紧张。
陆宇星转头,看了一眼身后——除了高射灯,还有队友们整齐划一的围剿阵势和红外线玫点;这些无一不刺激着刘一宁。他又转过头来,一字一句:“好,好,这样确实,很难受。”
说完,陆宇星转看向郑凯丰,打了个缓和局势的手势。
郑凯丰看见,对着对讲机:“前线队员,退后10米,关掉红外瞄准镜;同时派人设置周围警戒线,禁止闲人出入。防御组的,灯也可以省点电,别把电箱搞没了。”
前线队员后退,减员;红外线关闭,灯的瓦数也开始调低了。陆宇星向刘一宁逐步接近:“好点了吗?能告诉我,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吗?肯定不是杀掉你架住的这个人吧。刘一宁,你并不想杀人,对吗?”
同时,陆宇星还觉得扩音会影响对话的私密性,以及会向人输出一种压制情绪,所以他还把手头上的扩音器当着刘一宁的面给扔掉了,“看,我身上没有武器,我不想伤害你,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,可以吗?”
不知为何,刘一宁虽知他所做的一切很可能都只是出于某种高明的谈判技巧,纯属职业性的谎言;但仍有那么小的一瞬,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在关心着自己,至少愿意去了解自己的背景和底色,照顾自己微不足道的感受,还试图深入地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。
不夸张地说,除了小姨妈、周旭和林骜以外,陆宇星是刘一宁近半年以来为数不多的,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了。
赵乾明一直待在马国千身旁,隔在警戒线外观摩现场。
赵乾只盼望着能早点结束,中途千万别出幺蛾子,完事之后好去拿钱,再跟着这些警察消除掉自己不干净的身份,还能搭上马总的顺风车进到城里,顺利办理各种入城的登记手续,逃离这个鬼地方。不光是这些,要是时间合适,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由马总做东的高价晚餐。
而一头被仇焰熏心的马国千,则心心念念着刘一宁能够快点受死;他见警察好像怂了,居然做出让步、妥协,还把枪的红外线关掉了。不知暗设狙击计划又急性子的马国千,实在是等不及了。他推着轮椅,匆匆滚进正在拉条的警戒区大喊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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